在失业者大量产生的时候,李阿毛那边,便来了两位朋友,正是新鲜的失业者。一个叫阿杨哥,一个就是阿萍哥。
阿杨哥是园艺专家,近来人家忙于买米,哪里有人再去考究园艺?因此,阿杨哥开的那一家花木店,也宣告关门大吉,阿杨哥就此失业了。
阿萍哥,是一个理发店老板,本来生意还不错;不过近来,理发用的一切东西,无不昂贵异常,而且米价一大,老板实在有些供给不起。涨价呢,虽然还可以涨;但是那些顾客,见理发的价钱大了,大家都有怠工的意思。本来二十天理发一次的,现在一涨价,他们都要三十天去一次了。本来三十天去一次的,现在非一个半月不去了。所以阿萍哥在这种情形之下,也打算收场了。
今天二人来访阿毛哥,无非请教请教他善后问题。
阿杨哥要跟阿毛哥商量的,店已经关了门了,以后,到底做些什么生意好?
阿萍哥虽然店将关未关,也早已决定要关,现在也无非要阿毛哥替他指导一条新生路。
“照这样子,失业下去,当然问题很严重。阿毛哥!你是一位现代马浪荡,一定有什么发财新法子,教我一下。”阿杨哥说。
“阿杨哥!你倒还好!”阿萍哥插一句。
“失业,还算好么?”
“怎么不是?你失业,只要有生活费就好了。我更严重。除了自己筹生活费以外,开一天店,还要蚀一天本,损失不是比你更大么?所以我要请教阿毛哥,比你更要紧。”
阿毛哥听了二人之话,想了一想,就说:“已经失业的,当然要另辟新路;尚未失业的,还是应当维持旧业。”
阿萍哥摇摇头:
“再蚀下去,我受不住了。”
阿毛哥吸了一口烟,喷了一回,又问道:“你们俩,还是住在一起么?”
“对啊!”阿杨哥说,“我住在丹阳路一百七十四号,门面开着花木店,他在我的后门,开着理发店,那边是镇江路七十一号。”
“很好!”阿毛哥微微一笑,“我给你们俩,都想了一个妙法了。阿杨哥弃了旧业,改换新生意。阿萍哥,还是要保守旧业。包你们二人,都可以大发其财。”
过了三天,报纸上忽然有两则奇怪的广告:
速成秃顶生发奇药
当场试验、其灵无比
每包五元,另附说明
丹阳路一百七十四号
发明人阿杨哥启
最经济剃头新法
剃发一次、仅费一毫
秘密公开、普遍教授
全部讲义、取费三元
镇江路七十一号快刀理发店
主人阿萍哥启
这两则广告一登出来,阿杨哥与阿萍哥的门口,热闹非常。他们两家的门前,也备用白竹布写着斗大的字,做着临时招牌。
说也奇怪!路上行人,看得都很清楚,只见阿杨哥的门口,一个个进去的,都是些秃顶的人。这不用说,是进去买药的,不多一刻,见一个个出来的,头顶上都生了很长很浓的头发,手里都拿了一个纸袋,这当然就是所谓奇药了。在那些出来的人里头,一个也找不到有秃顶的人,不是奇事么?因此,一人传十,十人传百,大家介绍秃顶亲友,都去买药了。
在镇江路七十一号快刀理发店对面,恰巧是一家茶馆,茶馆中楼上楼下的人,今天瞧见了他门口写着“最经济剃头新法”的布幌子,又瞧见一批一批的人进去,个个都是其发乱蓬蓬的,一忽儿,就一个个剃得光光的出来了。这一种惊人奇迹,当然惊动了许多人。于是你传我,我传他。大家去请教这最经济剃头新法了。
阿杨哥和阿萍哥,这一下,大家袋里立刻麦克麦克,十二分感谢李阿毛。
其实,拆穿西洋镜,真不值一笑。秃顶的人,踏进了阿杨哥的门,买了药,就看见柜旁贴一张纸条,写着:
顾客拥挤、请走后门出去
于是一个个秃顶朋友,都从阿萍哥的理发店中出去了。那些欲求最经济剃头新法的人,一踏进快刀理发店,付了三元,买得一个封袋,封得很密,上写着:“归家拆看”四字,又见墙上写着:
顾客拥挤、请走后门出去
于是那些人,都由阿杨哥的大门出去,人家见他们手中一个封袋,还当是秃顶速成生发药哩!
其实,所谓最经济剃头新法的讲义,价值虽要三元,内容不过寥寥数语,可以介绍给读者:
临睡,用面粉一毫,调成浆糊,涂头发上,然后上床安睡。夜半,老鼠来吃浆糊,自然将头发连根咬去也。
至于阿杨哥的秃顶生发奇药,不过是一包肥田粉罢了。在那说明书上,也有几句妙语,也得介绍一下:
此粉投于泥土中,草必丛生;若投石上,则无效。足下设试之不灵,尊头必为石头,宜多钻小孔,使之成泥浆,方可用药。若一时不易生发,可移植细叶菖蒲于头上,亦颇美观也。